舊事新憶------于春明

1930年我出生于河北省鹽山縣一個農村家庭，我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遭受著“九一八”日本侵占我東北領土、“七七事變”抗日戰爭全面暴發，直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，中國人民取得抗日戰爭勝利期間渡過的。對日本在中國的暴行，給中國人民造成的苦難和中國軍民前赴后繼、流血犧牲、英勇抗戰的精神和事跡印象是深刻的。尤其對自己親身經歷的事件更是記憶猶新，歷歷在目。

一、在家鄉高唱抗日歌曲

1937年，抗日戰爭剛剛爆發，全國掀起了英勇抗戰、救亡興起高潮。趙登禹、佟麟閣將軍率部隊在前線奮勇抗敵、流血犧牲的精神和29軍大刀隊上火車砍殺日本鬼子的可歌可泣事跡，到處傳頌，激勵著人民的抗日熱情。

由北方撤往南方的中國軍隊，經常從我們村經過。每有軍隊經過，農民們都走出家門去看，想打聽點前方消息。孩子們更是爭先恐后地跑著看，都想離部隊近點，有的還跟在部隊后面走，同他們一起唱歌呼口號。部隊穿的軍裝顏色也不一樣，有綠色的，有灰色的，還有穿雜色便裝的，但他們都是抗日的軍隊，唱的都是抗日歌曲。那時唱的最廣的歌曲有《在松花江上》、《大刀向鬼子們頭上砍去》、《先調我八路軍前去打日本》，還有一些雜曲、小調等。這些傳遍天南地北的抗日歌曲，唱出了中國人民的抗日勇氣，極大地鼓舞了廣大人民的抗日精神。

我家鄉淪為敵占區后，就只有八路軍和游擊隊對日軍進行著攻擊和騷擾?！断日{我八路軍前去打日本》這首歌流行得最廣泛，唱得最響亮。記得這首歌的歌詞是：

正在房中悶沉沉，忽聽門外來調軍呀，不知調哪軍，一個呀嘟外嘟外呀，不知調哪軍；

南軍北軍都不調，先來調我八路軍呀，前去打日本，一個呀嘟外嘟外呀，前去打日本；

大的不過十七八，小的不過二八春呀，前去打日本，一個呀嘟外嘟外呀，前去打日本。

二、目睹日軍殘殺八路軍戰俘

我在家鄉農村上了1年的私塾識字班后，就去了縣城里的外祖父家。那時只有縣城有完全小學和初級中學?？h城駐扎著日軍和偽軍，日本推行的是奴化教育，宣揚建設大東亞共榮圈。中國人無論是上街、上學和趕集，凡通過日本崗哨時，都要向站崗的日本兵鞠躬敬禮，稍有不從就會受到打罵。

抗日戰爭中后期，在中國的北方，日軍屢屢向八路軍、新四軍和游擊隊進行著殺光、燒光、搶光的“大掃蕩”，掠奪糧食、棉花等戰略物資。在中國的南方，日軍以最精銳的部隊向國民黨軍進行大規模攻擊，想打通從中國東北到越南的大陸運輸線，以應對其正在激烈進行的在緬北、緬印邊境與中國遠征軍和美國在南太平洋菲律賓等諸島的戰斗。

邪惡是壓不倒正義的，侵略戰爭終會失敗。隨著德國法西斯的戰敗投降，日本在太平洋戰場上節節失力，日本在中國戰場上也開始顯現出強弩之末、即將崩潰的態勢。但是，日本侵略者的暴戾本性總是難改的，就在其投降前夕，駐縣城里的日軍竟將被其俘虜的六七名八路軍戰士用刺刀活活刺死。因為正在暑假，我和住在附近的許多人都目睹了這個慘無人道、慘不忍睹的場面，人們都流下了悲痛的眼淚，暗暗地咒罵著行兇者。時隔數日之后的1945年8月15日，中國人民終于盼來了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。這是一個舉國歡騰的日子，是一個對在抗日戰爭中捐軀獻身者們最大撫慰的日子，給中國人帶來了巨大的驚喜和無比的自豪。

三、在天津觀看美軍解除日軍武裝

日本宣布投降后，將其軍隊集結到各大城市和交通要道上等待受降。天津和北平歸國民黨軍11戰區接收。11戰區司令長官是孫連仲，副司令長官是馬法吾和高樹勛。11戰區統轄第30軍、第40軍（馬法吾兼任軍長）和新編第8軍（高樹勛兼任軍長）。第30軍是孫連仲的起家部隊。日本宣布投降時，這些部隊還處于豫陜地區，一時很難到達平津地區。

天津有我一位表叔名叫高繼馨，他是高樹勛的親侄子（高樹勛自己無子），表叔的父親即高樹勛的哥哥是我的姑爺爺。那時高家住在英租界60號路居仁里，光復后改為襄陽道居仁里。表叔家憑借高樹勛的關系，名聲大振，成了有名的“高公館”，上門拜訪、拉交關系的人絡繹不絕，門庭若市，其中不乏“高官商賈”、“接收大員”。我因縣城的初中停辦，也投奔到了表叔家，以期能在天津讀上中學。

其實，美國軍隊在日本宣布投降時，就搶先占領從廣州灣到秦皇島的沿海各大城市和港口要道，動用飛機和軍艦，日夜兼程地幫助國民黨運送兵力。并以《波茨坦宣言》為借口，協助中國政府解除日軍在華的武裝。于是，在國民黨不能到達平津地區的情況下，美國海軍陸戰隊便幫助國民黨軍解除了日軍在天津、北平等地的武裝。記得在當年9月的一天，美軍從停泊在塘沽港軍艦上起飛的機群，分批次地在天津市上空盤旋；裝甲車、吉普車、水陸兩用軍沿著公路和海河向市內進發，在市內多處碼頭登陸依靠，聲勢之大，歷史少見，給日軍極大威懾。

日后，人們經?？匆姳唤獬溲b的日本軍人，在左臂配帶著白布紅字“戰俘”字樣袖標，在各處公園、主要馬路上勞動掃街，已失去往日的霸氣，顯現出疲態窘樣?？吹酱饲榇司?，使我想起了流傳在中國民間的古諺語：“善有善報，惡有惡報，不是不報，是時間未到?！敝袊鴦倮?，日本戰敗了，現在善報和惡報都靈驗地報應了。中國人民哪能不高興呢！

美軍解除在天津、北平日軍的武裝后，又忙迭不停地將國民黨軍的94軍和92軍運送到天津和北平，給蔣介石幫了個“大忙”。

此時的11戰區3個軍約10萬多人，沿平漢鐵路北進，10月中旬到達了邯鄲地區，受到了八路軍劉伯承部隊的有力阻擊。當時11戰區3個軍的實力，相比而言都處于優勢，然而，在兩軍戰斗激烈進行時，一個突發事件使戰局陡然逆轉，高樹勛率新編第8軍起義，動搖了其他兩個軍的軍心，30軍潰逃，40軍大部被殲，馬法吾被俘。高樹勛的起義對全國戰局也產生了重大影響。

高樹勛起義后，天津的“高公館”也驟然發生了變化，門庭冷冷清清，后來在得到由解放區專人送來的“一切平安”信息后，全家放心地過起了安靜日子。我也進了公辦的中學，離開了高家。但對高家和表叔給我的幫助是永記在心的。

中國抗日戰爭的勝利，是國共兩黨兩軍攜手合作，共赴國難的結果。在對日軍作戰的正面戰場上，國民黨抵御著日軍對中國一個又一個城市的強力進攻，付出了空前慘烈的犧牲。對打敗日本帝國主義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，做出了巨大貢獻。八路軍、新四軍和抗日游擊隊，在以遭受著日軍慘絕人寰的暴行和屠殺的敵占區，堅持長期抗戰，是抗戰的中流砥柱，是贏得抗日戰爭最后勝利的決定力量。

今年是抗日戰爭勝利65周年，回顧這段中華民族遭受空前浩劫的難忘歷史，對大力頌揚抗日戰爭的勝利，弘揚中華民族愛國精神有著許多重大意義。我們要以史為鑒，面向未來，堅定信念，為實現祖國的和平統一，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做出更大貢獻。

(作者：北京市黃埔軍校同學會。80歲，22期)